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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unday, May 06, 2007

快樂的憑據

那是05年的聖誕節前夕,我下班後到咖啡室温習,準備初春的期考。這是我的習慣,從不愛躲在家裡温習,反而嘈雜的環境更叫人專心致志。一杯Grande mocha、課本、筆記本,還有報張雜誌,好讓我倦怠時拿來消遣。
該是《明報》副刊,忘了是誰的文章,介紹銅鑼灣一家學舍將舉辦一個有關現代文學的短期課程,邀請李歐梵教授為講者。李歐梵是當代知名的學者,為了能一睹大師的風采,我立時致電報名。當晚,我跟幾位同學談及此事,望他們跟我一道前往,只是大家也忙著準備考試,沒這般心情。
學舍位於一商業大廈內,一點也不像辦教育的地方。我半信半疑地拿著地址前往,心裡盼望著付出的金錢不要往海裡去。悲觀的我顯然多慮了﹗李教授早已在學舍準備,還有幾位前來聽講的人在聊天。推開玻璃門,學舍老闆上前問我的名字,他說:「你是第一位報名的學生。」 短短數堂的課程結束後,學舍老闆邀我吃飯,一起談及文學、電影、大學生活、創作等東西。身邊鮮有朋友跟我討論這些話題,能找到同道中人,我自是快活非常。但後來,隨著趕交論文、準備畢業試等瑣事,我便沒有到學舍去了。
前陣子,突然接到學舍老闆的來電,他說他在整理書桌時翻到我的電話,所以致電來問候近況。那時是晚上九時多,我剛回家,坐在沙發上發呆,自憐著生活的無聊。他問我畢業了沒有,我說畢業了,工作中。他問我在幹什麼,我道出後他有點詑異,問我何以會幹起這行業來。我說理想跟事實往往不付,我為人實際,所以放棄了喜愛的東西。他接著問:「你那麼喜愛文藝和寫作,現在的生活能叫你滿足嗎?」我頓時語塞。雖說跟他並不是深交,然而這樣的問題,就只有他一人提出。
滿足?怎會滿足?我雖不討厭自己的工作,但決不能說喜愛。否則我怎會慨嘆生命虛渡?我沒有正面回答他的提問,只是說在尋找。我們談文學、談寫作、談閱讀,分享著彼此的心得和見解。就在差不多掛線的一刻,我問及他學舍最近的活動,尤其他舉辦的讀書會。讀書會分國文組和英文組,每次也會攻讀一本經典書籍,在提高語文能力之餘也能看多幾本書。他說英文組將會閱讀Bertrand Russell的History of Western Philosophy。哲學類的書籍艱澀難懂,我雖感興趣卻不會隨便翻看。有些書,縱然有萬份好奇,還是要找個高人來指點迷津,否則只會吃力不討好。既然學舍開這門的書,我當然不會錯過。予我來說,生活需要多一點知識來填補虛無。
媽媽認為我不該花錢在這些「無用」的東西上,正如我當時的同學說我不該花時間在「無用」的活動上。「有用」「無用」,莊子早已有所闡釋,而我對「有用」「無用」更是有自己的一套。也許,哲學真的「無用」,但每天我也盼望著星期六的來臨,因為那短短的兩三小時,是我最享受最快樂的。
離開校園以後,工作的營役勞碌使我眼界大開。我看見生命的孤寂,我看見憤恨的控訴,我看見掙扎的軟弱,我看見不公的微笑。生活若是無可奈何,我也想找些快樂的憑據。